月亮正中,突然,一片云飘来遮住大半,朦胧间,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周褚坐在过道的楼梯上抽烟,吐出的烟雾气缭绕,他坐着看。

    烟雾散开时有点像那种水墨画,有型而无边,线条肆意舒展,漫在空气里,就是浑然天成的留白。

    熏香的烟雾、墨流入水中,这都是大自然的艺术,尤其是酷暑泼雨落到地面时,腾起的雾气恍若仙境。

    周褚从小到大没点儿艺术细胞——口哨吹的倒是还行,现在竟然开始欣赏二手烟的美了。

    “周褚。”纪乔在叫他。

    周褚没有回头:“审完了?”

    纪乔嗯了一声,看了眼时间:“一个多小时了。”

    “他说什么了?”周褚问。

    “说了很多,武洋并不是单纯的吸毒,还参与了贩毒,他就是刘科的同伙之一,还有,参与拐卖冯晓曼。”

    周褚好像有了一点反应:“他都认了?”

    纪乔道:“认了。”

    “他说,他属于底层,直接向刘科拿货出售、找下家,没接触过其他人,刘科对他并不是很信任,似乎有点看不上他——他们这组织还有鄙视链,还真是制度健全。”她纪乔不紧不慢地刺了一句,接着往下说道:“后来日子久了,刘科曾当着他的面打过好几个电话,不是‘客户’的,刘科对通电话的那个人很恭敬,隔着电话都点头哈腰,应该是他的上司。”

    “他悄悄注意过,刘科也提到过几次,他管这个人叫,马老板。”

    周褚嗯了一声,没说话,埋身在烟雾中,自顾自地抽,楼梯道烟气重的呛人。

    纪乔也不出声,就这样安静站在身后,看着他抽烟。

    周褚一根接一根的抽,觉得今天的烟没什么味,不够烈。他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想不到什么词,既不是冯家母女刚死时那么难受,也不是卸下包袱的轻松感,包袱没那么容易卸下的。

    他当年对冯雨霖产生过好感,还像模像样地去追过,但他放不下的并不是这点微弱的情愫,而是愧疚,是明明可以救下却错过的愧疚。

    那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他忽然想起一个新闻,是一个消防员,似乎是去救人的,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画面:消防员扒在高楼的窗台边上,死命地拽一个人,没有拽住,那人挣扎了几下脱手掉下去了,他趴在窗台上嚎啕大哭,。

    还有类似的新闻:救援者苦苦哀求,说“活下去吧,求你了”,求死的人却恍若未闻,掰开了那双拉住他的手……

    周褚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很幸运,遇到的所有在窗台前濒死的人都被劝下来了。

    那个没能救下人的消防员呢,他目睹这一切、生命在手里离去,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周褚抽最后一口烟,嘶了一声,一边嘶着一边含着这口烟说道:“你说有没有那种符,下地狱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