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姐姐也下去吧,我不过是累了。”赵砚秋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话,只是应付一句,又闭眼睡在榻上。

    朱鹮见她如此,不由笑道:“殿下年纪大了,心事也愈发的多了,往年咱们躺在一个榻上怎么说?如今殿下一日大似一日,连我也不能亲近了。”

    赵砚秋能感觉她坐了下来,拍着自己的肩膀,许多旧事浮上心头,不由得翻了个身,看向朱鹮,只是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朱鹮见此也不再多问,只道:“殿下好生休息,若是有烦心的事,殿下只管说,奴婢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殿下只管放宽心,虽说年轻,但也要注意保养才好。”说罢,她也不再多说,只缓步退去。

    赵砚秋目送她消失在帘后,只仰面朝上,看着朱红木梁,若要睡,心中万千思绪,翻涌下沉,只闭着眼又睁开,只看见窗外,有一株花树,花瓣上有三滴水珠,一滴缓缓坠下,落在另一片青叶上,旋即啪的坠落在地,地上青草翠绿,赵砚秋就这样望着,望着。

    想她在这宫中住了十五载,当了十多年太子,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她在怀中慢慢摸索片刻,三日前的那块白布早没了,上面的黑色字迹却深刻在她脑海中。

    赵砚秋闭上眼,耳边传来哗哗哗大雨倾斜而下滴答在地的声音,雨又下大了。虽然闭上眼,心中却无法有片刻安宁,那不知何人送来的布条,左右不过几行小字,却比窗外的轰鸣雷声更叫她惊惧。

    雷赵砚秋忍不住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雨依旧下个没停,宫室内一片寂静,此刻恐怕已经是深夜了,赵砚秋只盯着漆黑的暗夜,听着雨声,想着那句诅咒般,却可能变成现实的话。

    她会死。太子这个身份,本与她无关。

    在外来看,她是帝后独子,且如今也仅剩她这么一个儿子,入主东宫,名正言顺,也是她的幸运,然女扮男装,能瞒几时,年幼还好,如今她年纪渐渐大了,越发能感到与从前的不同,今年十五,明年十六,越大越难遮掩,这些事她也知道,只是诸事都有母亲为她料理周全,她也不多想,多想也无益。

    可她却没有想过,母亲会放弃她。那是她的生母,是将她养大的母亲,生恩养恩,多年母女,她从未想过,母亲会要杀她。

    宫中这些年,光是她知道的,已经没了十三位皇子公主。病死的,意外亡故的,被杀和自杀的,在这皇宫中,死人实在不是稀奇的事,骨肉相残也是寻常。只是这些年她周围实在是太平静了,母亲与日俱增的威信,父亲自幼的恩宠,她知道这太子这身份凶险,但她毕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是母后的亲骨肉。

    但抛开母女关系,的确是今夕不同往日,如今母亲地位稳固,就算没有她这个嫡亲的孩子,便是从同宗过继一个儿子,等继位后,皇后也是太后。而她的女儿身一旦暴露,便是万事休矣,小时候还好,可以装病,可以懒怠见人,年纪越大,越要见人,还要娶妻,从前万事自有母后料理,往后却难保不出事,要她死,理由可太多了。

    人之所欲,无非执掌权柄,步步高升,盛而不衰。封妻荫子,福泽子孙。光宗耀祖,名耀千古。其中又唯有保住权力,才能保住自己,保住其他的一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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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舍弃一个孩子,可能也算不了什么。

    这些年,母亲从未催促过她上进学习,处理政务更是不必说,只是百般宠爱,任她自由。所以当她看到那不知何人送来的消息,得知皇后有意要杀她,那一瞬,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出奇的平静,她不知道自己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果断处理了那一点点布片,一切如风吹水面,无踪无际。

    直到今日,她渐渐地烦躁起来。她与母后是亲母女,母欲杀子,这事是真,是假?告密者是谁,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有何目的?这人是敌是友?所有一切,她全然不知。就如同她不知自己何时真的会面临死亡到来的一刻。这实在是太过煎熬,数着日子等死,已经是酷刑一般,这种不知何时,死亡会到来的心情,更加可怖。

    眼下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便是即刻前往椒花殿面见母后,只需三言两语,只等母亲答复,一切都能水落石出。但她不能去,她不敢贸然行动,若是母亲真的狠心,她就再无生机,性命只有一条,她不能赌。

    她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这宫中大部分都是由母后一手调遣,婢女,妃妾,全都如此。便是有人大慈大悲,愿意舍命帮她,又有什么能力在皇后面前翻天。她不能轻举妄动,哪怕是刀可能随时落下,她也要小心谨慎,越是紧迫,越是危险,越要仔细小心。

    赵砚秋愁肠百转,半睡半醒间,朦胧中,忽觉有一股柔软触及她的额头之上。谁?!她先是一惊,几乎要吓得坐起来,但惊醒的下一瞬间,她便明白了来人,原本惊得悬起的心缓缓下沉。

    不是朱鹮,是李墨白,真没想到是他,他居然还敢来,居然还肯来。不想醒,由他去吧。赵砚秋任由这双手在她的额头与面颊上缓缓移动,抚摸面颊的双手,温凉不热,如水如风轻轻拂过,温柔舒适。在眼角,在脸颊,在……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