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翌日，来访宾客于午后渐次离开。贺云庚穿过回廊，招呼仆从预备车马，与各派前辈一一拜别。周围往来忙碌的仆役都是陌生的脸，若不是家宅庭院一如往常，贺云庚几乎要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客人。
等到最后一个门派的弟子上了马车，贺云庚终于能歇口气，眼角余晖扫过一个绿色的身影。那人的气息很淡，若不是特意站在显眼处，他或许还要再过半刻才会发现。
贺云庚转头一看，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身侧却佩了剑，挂着韦字腰牌。
“我家小姐有请。”那侍女见贺云庚望过来，低头行礼。
贺云庚挑眉，他似乎知道这是谁了，当即应答：“有劳绿烟姑娘。”
韦灵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看见绿烟带着贺云庚进来，赶紧迎上去。
贺云庚被满室朱红晃了眼，暗自感叹，还好弟弟只留了衣服，没把那间密室也依葫芦画瓢地折腾一遍。
“贺……云庚？”韦灵仪看着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问。
“正是本人。”贺云庚微微一笑，假装没有看见韦灵仪仍旧泛红的眼角，显然是哭过。
韦灵仪松了一口气，看见绿烟，想起要告诉贺云庚的话，不免又紧张起来，小声道：“院子里人多眼杂，我才让绿烟喊你过来的。”
“那便是有要事了。”贺云庚温声回应，“韦小姐请讲。”
“你记得……你曾和我提到的凭心蛊吗？”韦灵仪面上有些为难。
贺云庚点头：“是我提的，自然记得。”
韦灵仪咬了咬下唇，又扭捏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那些来吃酒席的宾客，都被种了凭心蛊。”
听闻此言，贺云庚当即收敛了笑容，神色凝重：“小姐如何得知？”
韦灵仪目光游移，突然将一旁站着的绿烟拉到了自己身边，心一横，坦白道：“是绿烟告诉我的。”
“哦？韦家的侍女好大的本事……”贺云庚脸色一沉，冷声道。
除了初见时被哄骗，韦灵仪还是第一次见到贺云庚这样严肃锐利的目光，心下有些害怕，但还是迈出一步，挡在绿烟面前：“我说了你别生气……”
“小姐但说无妨。”贺云庚见韦灵仪被自己吓住，表情松弛下来，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两个月，普天之下，大概也没什么再能惊吓到我的事了。”
韦灵仪回头瞟了一眼绿烟，她的侍女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听候她的发落。她有些许惆怅地转回头，低声道：“绿烟……是罗刹教的人……”
贺云庚心念几转，皱眉问道：“罗刹教，想借贺家卷土重来？听说当年是我贺家先祖在剿灭罗刹教时立了大功，这是报复么？”
“贺兰淳本就是从我教中叛出的，还有药师石奎。”绿烟冷冷开口。
贺云庚怔愣了一刹，这句话将往日种种都串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贺家会有罗刹教的蛊虫，为什么会用这样的邪路子培养一个影卫，为什么……他在密室里发现了不认识的令牌。一念至此，贺云庚只能苦笑：“照姑娘这样说，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韦灵仪怕自家侍女又回些什么得罪人的话，赶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绿烟心领神会，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