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云庚醒来时头痛不已，下意识要撑着床铺起身，身体却像是被人拆过一遍，没有一处不酸痛的，当即闷哼一声，跌入一人怀中。
“哥哥当心。”
贺兰聿的声音很轻柔，听在贺云庚耳中，却犹如洪水猛兽。他脸上发热，本想斥责对方得寸进尺，没个轻重，等混乱的记忆逐渐回笼后，才想起是自己趁着醉意任性妄为，完全是自作自受。
然而身上各处都不舒服，总要寻处发泄，贺云庚还是忍不住小声埋怨：“都是你喝多了，纵欲过度，下手没轻没重的。”
贺兰聿搂着哥哥正替他揉腰，昨夜他确实没能掌握好分寸，本还因此心怀愧疚，此时听贺云庚这样倒打一耙，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到底是谁命令我做的？”
贺云庚沉默片刻，不甘示弱：“我早就把那个香囊扔了，谁让你硬要捡回来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贺兰聿没有香囊在身，昨夜也就不会受蛊虫控制。
“那可不行，里面还有我与哥哥结的发呢……”贺兰聿抗议道。
当日，他与贺云庚先后坠崖，恰好被山间丛生的藤蔓缠托，他才得以将哥哥拖进半山腰的一个石洞中。两人无食无水，依偎着过了两日。贺云庚在失去意识前，拼着最后一分气力，将那个装有窃魂香的香囊，从洞口掷了出去。他本意是不想弟弟再被控制，没想到歪打正着，留下了二人被困于此的线索。那之后，贺十二很快带人找到了他们，也将香囊完璧归赵。于是，那香囊，又被贺兰聿珍而重之地系在了腰带上。
贺兰聿按下心内余悸，认真道：“反正，除了哥哥要我抛下你之外，我都是甘愿被哥哥使唤的。”
“若你这样想被使唤，先去给我拿杯水喝……”贺云庚蹙眉，有气无力地开口。
“得令。”贺兰聿轻笑一声，将哥哥在床上安置好，就去给他端水。
这般如法炮制数回，贺云庚已茶足饭饱，穿戴整齐，宿醉的脾气被安抚得服服帖帖。他靠在床头，看着忙来忙去却乐在其中的弟弟，轻声问出了自己最怕的那个问题：“甘愿被我使唤，就不怕我会借此伤害你吗？”
贺兰聿闻言，停住忙碌的脚步，在他面前蹲下，将下巴枕在贺云庚膝上，抬头看他：“哥哥会吗？”
“……我不知道。”贺云庚自然不想伤害他，也不愿伤害他，但也知道，人世间有多少“弄巧成拙”与“事与愿违”。
贺兰聿微微勾起嘴角，探手去抚摸哥哥的脸颊：“哥哥不会的。但是，哥哥会伤害自己，我怕的，只有这个……”
贺云庚皱起眉头，显然有不同意见：“说我伤害自己，你才是……都让你走了，你倒好，一点也不顾惜自己，主动来跳崖……枉费我一番心思……”
“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是谁？”贺兰聿挑眉，手掌轻轻地按上了贺云庚的小腹，隔着衣物缓缓摩挲，“哥哥才是，受了一身的伤……腹部一道，肩上两道，腿上三道，腰上一道，背上三道，还有前胸一掌……”
“你别念了……”贺云庚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暗自嘀咕，“你记性倒是好……”
贺兰聿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细数他的罪状：“我当然记性好，哥哥身上每一道伤，不都是我亲手上的药么……腰上的伤七八日就好了，腿上的伤留了半个月，背上和肩上的伤近一个月才好全，腹部那道最深，足足养了一个半月才没有大碍……”
“你还不是一胳膊……”贺云庚咳嗽一声，刻意打断了弟弟没完没了的念叨。
“我那就是伤及一点皮肉，又不伤筋动骨……”贺兰聿纠正完他的话，转念一想，不无遗憾道，“哄哥哥给我敷药，没敷几天就都愈合了……早知道当初划深一点呢……”
“说什么傻话，还要划深一点？你好端端的，一条胳膊说不要就不要了？”贺云庚听他胡言乱语，立时心惊胆战，不由得高声喝问。手臂几乎可以说是练武之人的性命所在，此处经脉错综复杂，其位又表浅，本就容易受到损伤……
贺兰聿愣住，从小到大，哥哥从来都是温言细语，哪曾这样吼过他。他有些无措，见贺云庚转过头去，连忙起身凑到哥哥近前，猝不及防看见了哥哥泛红的眼角，心里一片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