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并州的时候,正是深冬时分。

    北地的风甚是凛冽,刮在脸上像是钝刀子割肉,这里的冬日,与南方阴冷入骨的寒意实在相去甚远。

    马车里彻夜不停地燃着炭火,如非必要,裴蓁蓁是再不肯下马车一步了。

    夜里,裴蓁蓁自梦中醒来,她窝在厚厚的皮毛中,将窗口的毛毡掀起一点。只见大雪如鹅毛一样纷纷扬扬落下,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白。

    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裴蓁蓁怔怔地望着夜空,一时忘了动作。

    车队围成一圈休息,当中是篝火的余烬,北地的夜,很是安静。

    又过了几日,裴蓁蓁一行人终于到了东海郡。

    见到东海郡标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行了这么久的路,再新鲜的风景也失了趣味,如今终于到了目的地。

    两年前裴蓁蓁让江风池和方宁前来并州,正是要到作为并州中心的东海郡置业。

    繁缕本是很兴奋的,她不久前还想着,东海郡会是哪般模样,但进了城,一切却让她大失所望。

    与洛阳城的繁华全然不同,东海郡几乎称得上荒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过三两,房屋多是低矮的平房,见不到什么精巧匠心的建筑。

    甚至要隔了好一段路,才能见到零散分布的商铺,卖的也是什么浊酒、皮毛一类,再没有什么叫繁缕感兴趣的。

    入眼可见最热闹的一处,竟然是那破旧酒旗在风中飘扬的酒肆,三五大汉聚成一桌,豪迈痛饮,小小的一处人声鼎沸,身姿窈窕的美妇人靠在柜台,手中拨弄着算盘珠子,偶尔抬眼与熟客说句话,眸光流转,最是风情万种。

    “...这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样嘛...”繁缕撅起嘴,轻声咕哝道。

    紫苏笑了笑,寡淡的脸也因此多了几分生动:“并州本就苦寒,在外又有未归附的胡人侵扰,是以民风彪悍,此地百姓便少有那风花雪月的兴致,如何比得上洛阳城的繁华呢。”

    长长的车队驶过东海郡街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暗自盘算裴蓁蓁一行人是何来路,到东海郡来,又想做什么。

    按照江风池书信中给出的地址,车夫稳稳地向前行去,车中,裴蓁蓁与王洵对坐,面前是一张上好楠木制的棋盘,她手中握着一枚棋子,默默沉思。

    行路之中,除了对弈,似乎也没有太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裴蓁蓁掷了棋子,嫌弃道:“果真不该与你对弈的。”

    与王洵对弈,只会打击自己的信心。

    王洵莞尔,慢慢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马上就要到了。”

    裴蓁蓁嗯了一声,将窗边毛毡挂起,想透口气。

    冰冷的空气顺着风灌入马车中,裴蓁蓁迎面受了风,顿时便打了一个寒颤。

    她这副身体,许是未吃过苦头,惧寒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