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声是在半夜闹将起来的，杨花啼迷迷糊糊地被拍门声吵醒，顶门柱子刚移开，勤丫便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小夫人，小郎夜里不灵，你快些去看看吧。”
杨花啼觉得自己灵魂像是被分裂，一半滞留在梦境中，另一半随雪花散在风里。领口的盘扣一直哆嗦着系不上，一脚踏进雪地里，竟然有半小腿深，深一脚浅一脚，临上台阶一脚踩空，‘哐’地磕在石阶上。
眼前的屋门突然像是一只张开巨口的猛兽，耳边勤丫呼喊的声音恍地太远，落不在耳朵里，一切物形人语光怪陆离。
她站不住，大约是膝盖磕地太痛了。
勤丫扶着她一路，还不如说是拖着拽着她进来屋里，屏风不知何时倒了，珠帘稀里哗啦不安地甩动着。
她努力睁大眼睛，可是，好模糊，耳边分明听到那人贴近耳边温热的呼吸，一转头，却只看到勤丫紧张担心的小脸。
有什么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她摸了一手的湿意，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背着药箱的老者无力地冲婆婆摇头。看到婆婆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上。看到勤丫慌张跑上去。
她竟然能站住。
还一步步到了他床前。
看清他苍白如纸的面容，看清他恬静死寂的睡颜。
怎么可能呢？
明明，下午她还窝在他怀里撒桥，捏着他手让他赔罪。
明明，他还无奈又温柔地吻在自己眉间，亲昵地唤她‘小夫人’。
老者遗憾地摇摇头，“钱小夫人，小郎这病你是知道的，能熬到如今已经是上天有眼。您节哀。”
原是她无意将那句‘怎么可能’呢喃问出口。
对呀，她知道的。
她从第一日就知道，他注定是要走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她竟然笑了，虽泪如雨下，还像那时一样，将自己小小的脸颊贴在他掌背。
“去吧。”
或许你只是书中几笔带过的配角，但无人知晓，我曾在颠沛中爱你如云。
无人看到，有滚烫泪意滴落手背，本该如尸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抽搐一下。
——
寿衣加身，裹敛入棺，跪灵，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