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哥哥”仿佛有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解和伤心“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我”。脑海中那玉雪可爱，聪慧孱弱的孩童面目渐渐清晰，豆大的泪滴簌簌而下，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呼喊已经沙哑得细不可闻。

    从梦中惊醒的季长明却长舒了一口气，窗外的明明灭灭的灯火映出他还未长开就已经姣好的面容，眉眼像是上好的芙蓉花，慵懒华丽。

    还在找呢？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在渝州城内是找不到的，若是有聪明人人去野外寻一寻，也只能带回一具饿鬼了。毕竟今天已经是他将季长绪哄去野外抛弃的第五日了，筹划多日，才终于除去那碍眼的存在，季长明几乎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渝州城最近发生了件大事，经常接济平民的员外季源在五日前遗失了他的二儿子，季府在新年夜那天丢了他们的二公子，季长绪。无数人为之叹惋，他们都知道季员外最喜欢的便是他那个小儿子，结果却在除夕当天据说被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侍女拐跑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季长明一开始不讨厌季长绪，他们只相差一岁，是彼此的最好玩伴。

    在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会主动抱着弟弟去屋外玩，牵着他的手去买桂花糕。连季长绪第一句出口喊的也是哥哥，那么小的一个人把比他还小的白团子天天抱着，路过的下人见到这个场面也会会心一笑，夸赞两位少爷感情好。

    但季长绪跟季长明不一样，或许是在腊冬降生没有养护好的缘故，从生下来身体便比旁的孩子虚弱几分，不影响健康但足够让人怜爱，尤其是父母的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最好吃的糕点，最好玩的玩具都是季长绪的了。每年的除夕夜他都被父亲，母亲抱在怀里逗趣，独留季长明一个人尴尬的站在一旁，像影子一般窥看着阖家幸福的一幕。

    嫉妒的毒蛇悄然在季长明心里扎根，在一天天的时间里蚕食着他的心。

    有株菟丝花强占了他的领地，一边冲他讨好的笑，一边拼命汲取属于他的阳光和露水，他想活下去，就只能将这株可恶的藤连根拔起。

    于是，他冷眼看着那个盗窃他房中财物的丫鬟磕头求饶的时候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在她惊疑的目光中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才十岁的孩童笑容天真“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做一件违背人伦，伤天害理的事。但没关系，他知道，这些都比不过被揭发乱棍打死的责罚，还有抛的不是她的弟弟，她有什么可犹豫的。

    季长绪很听他的话，所以在除夕这天让他乖乖跟着那个丫鬟不是什么难事，他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就信了。

    给足盘缠，渝州城的兵官查的也不严，必能出城。至于反咬他一口，那个丫鬟没有证据，就算想反悔也不敢冒着被责怪的风险把季长绪给送回来。

    或许是老天也在帮他，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看着他的父亲母亲焦急的面容，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只能咬着唇忍着。但落在父母眼中就是他为弟弟走失而难过，不由得心里慰籍了许多。

    好久没和他亲近过的母亲甚至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的木瑾花香包围了他。季长明一下子泛红了眼眶，珍惜这久违的温情。果然，把那株碍眼的菟丝花除去，才能迎接来他的雨露和阳光。

    他甚至感觉他抛弃的不是他血脉相亲的弟弟，是一只披了皮的恶鬼，要将他生命里的美好抢占了去。不过，幸好，他已经把恶鬼抛弃，迎接他的是这清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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