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他们只在这间小店里留了一夜,等到天明便又起程。

    西北的风沙实在太大,就连常年在这儿生活着的人都扛不住,一路都走走停停。更不论娇生惯养的阿杏,风沙多,漠里又没有人,只冷不丁地窜出几只畜生,活生生一条黄泉路。

    要是死在这里倒好了,也不至于受罪,只怕是连地府里的鬼都不待收他。

    阿杏在轿子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场,低低的哭声填满了轿子,盛不下的就从门帘翻涌溢出,可教喊着的风沙一吹,就稀薄道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们又行进了十天,终于到了城门口,那儿有了接应他的汽车。

    他一到,都还没休整,就直接送进了门厅里说要拜天地。

    可他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来。这儿除了小满再没有一个他相熟的人,阿杏就那般痴呆地站在堂子里,紧绞着手中的帕子。终于一个人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少爷在外面遇到了一队埋伏的洋人,正在跟人打仗,怕是一日两日回不来。

    听到这里,坐在堂上的老妇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也不讲面不面子的事情,直接骂道:“叫那小兔崽子别在这儿给我耍滑头,就说,他要不回来,他娘就要亲自带队去看看那洋人一个个是不是长了八条胳膊九条腿,可要在外耗上大半个月?”

    祁府的老太爷是个厉害人物,虽前两年走了,倒也给祁家留下这样大的家业,这更证明这位祁老夫人是位能人。

    听说亦是将门女子,嫁给祁老太爷后才甘愿呆在后院里。

    现在是老夫人当家,屋里的下人不论是老是小,自然都见识过老夫人的手段,老夫人发了命令,那传信的便赶紧跑了。

    等人踏出了府门,老夫人脸上又挂了笑,院子里因为这个停下的笑声又被重启。

    老夫人看了看自己那还在门口杵着的儿媳妇,到底叹了口气,说道:“将少奶奶扶进婚房里头去。”

    “诺。”

    很快就有人扶住了阿杏的手,引着他到了婚房里。

    跟随的小满看见了满床的花生桂圆,给阿杏扫开了一些,才叫阿杏坐下。按照规矩,小满不能留在这里。

    他眼前的红像是他这一生要见的血,不好看,将他困在这死牢里,逃不出去。

    他不喜这老夫人有多刚强,他只知道这一家似乎都没什么礼节,好似是吃生肉长大的一般,或是有一日,他们也会将自己生吞了。

    小满原是可以留在家里继续照顾母亲的,可她偏偏要来,现在也不晓得后没后悔。他没用,别人的丫鬟不说能嫁给良人,至少这辈子都不愁填饱肚子。如今他带着小满来了这里,他死了倒好,小满今后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阿杏止不住打颤。

    他一手紧紧抓着床上的花生桂圆,壳叫他捏碎了,手里也被那些壳压出了斑斑红痕。

    不晓得等了多久,外头的酒席都散了,都没有人进这房里来,又等了一会儿,有个小小的影子靠近了来。

    阿杏知道是小满,他自己掀了盖头,看着小满,主仆二人竟在这他乡相拥哭了起来。

    哭了好久好久,小满才哽咽地说道:“小、小姐,我听这里的人和我说,这场酒席摆了一个多月了,自小姐出发的时候就开始摆了,他们看重您。”

    阿杏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到底想着安慰小满,未把话说绝,只问道:“是你自己进来的,还是有人叫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