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阅小说>修真>冷月亮 > 始末(中)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晏忱身上,已经更新了好几重意味。比如他看起来清秀腼腆,却是一个著名犯罪团伙的大脑;比如他跟岑醒走时好像已经接纳了事实,甚至在法庭上一副一定要痛改前非的模样,等真到了地方,又不声不响抗争起来。

    岑醒的作息规律,睡眠质量也不错,等他因为呼吸困难醒过来,才发现晏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床头,手里的无针注射器已经空了。

    还好能瞒过监狱偷偷藏着的剂量不会大,岑醒又醒得及时,才捡回来一条命。

    理论上,被教化者已是半自由人了,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措施,但是也有实际的适用办法,像晏忱这样破坏教化者正常生活的,岑醒应对得相当迅速,立即申请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换言之,他只能在自己房间里待着,若是不经允许踏出半步,会立刻受到脚环上释放电流的惩罚。

    安生了几天,岑醒好心给他的活动范围扩大到整个家,晏忱又有了新的方法:把所有能拿下来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

    作为一个脑力劳动者,晏忱的力气并不大,但他都趁岑醒出门的时候肆无忌惮地破坏,等家主回来了,就做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岑醒的确不能怎么样,也不动怒,淡定异常,让机器人把坏的东西清扫干净,再全部按原样重新买一遍。这样循环了半个月之后,信用点花了不少,晏忱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激怒不了这个人,也就放弃了。

    这次的“放弃”很彻底,不仅不再为自由抗争,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成天变着法子自杀,光医院就去了五六次。年轻的岑醒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教化人的回报如此丰厚,却少有人申请。他没办法,向学校请了假,在家里寸步不离,俨然成了贴身保镖。

    可岑醒毕竟不是AI,不可能分分秒秒都注意他,而晏忱会抓住一切机会给他意外惊“喜”。

    岑醒只是查看了下学校的消息,就听见门外传来碎裂的声音。又开始了。他猛地冲出去,客厅灯光昏暗,新买的家具、装饰再一次四分五裂。

    晏忱躺在一地碎片中,没有流血也没有伤痕,神色空洞,不求生也不求死,露出苍白得过分的脖颈,意外的有种脆弱的美感。

    但岑醒无暇欣赏,纵使沉稳克制如他,也经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他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影子俯下来。

    “你是想要发泄吗?是不够刺激吗?”岑醒气息没有丁点散乱,声音凉的像冰,“那我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

    晏忱从头到尾死死闭着眼睛,不肯泄露一丝声响,表情上的痛苦和欢愉纠缠到了极致。

    惩罚还是宣泄,没人知道这算什么,反正不是交付爱意。

    岑醒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在他后来失去一切的时候,他想到它,仿佛苟且偷生日子里的一次暂停。

    那夜之后,意外变成常态,晏忱也搬进了岑醒的卧室。他们陷入了不伦不类的关系。比床伴多了份羁绊和责任,又远远达不到恋人的状态。

    这在教化过程中并非史无前例,可对他们来说依然诡异至极。

    一个异星的罪犯,和一个被帝国重用的人才,却在那些难以入眠的长夜,产生了相依为命的错觉。

    小汐汐的到来,其实是个意外,毕竟彼时的晏忱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成为父亲、肩负另一个小生命的人。

    当他们发现胚胎存在的时候,岑醒给过他选择去留的机会。事实上一开始岑醒也没有与这个人组建家庭的打算,虽然对晏忱爱恨交织,也许只是一时风流,婚姻与子女,又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东西了。

    他以为晏忱同样不会留下这个自由的绊脚石,没想到后者思考良久,表情复杂:“我想要它。”

    考虑到对人体的不可逆伤害,帝国医疗系统早在上个世纪就免费为想要拥有孩子的家庭提供体外培育。岑醒和晏忱去了第一皇家医院做检查,结果再一次陷入僵局:晏忱在长久以来的辐射中身体机能与常人有差,自我保护机制特殊,身体内部为胚胎竖起了一道屏障,一旦破坏,不仅胚胎的存活几率几近于无,连母体都会有危险。

    换言之,只有母体才能孕育出这个生命,人工已经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