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快入酉时，夕阳悬在远处的古刹寺楼顶，发散着暖暖浅绯的霞光，照着慢慢飘坠的粉尘，也染上了橘红的颜色。
顾千芊哼着小曲儿，挎着小竹篮走在朽月殿后山的青石路上。
竹篮里装着的是几壶桑落酒，先前听朱青珏无意中提起，甚是怀念山下的桑落酒，她便费了力气寻来，想带给这位待她甚是亲切的老前辈。
山林间的晚风还有些凌冽，顾千芊小心护着竹篮，裹紧了外衣，远远地听见竹阁旁溪水潺潺而过的声音。
地上飘落些许凋零的山茶花花瓣，庭院木门半掩着，顾千芊轻轻一推，屋子的门咿呀一声开了，白发老人披着厚厚的裘袄，执一卷书册，静静地靠于桌前，眉目间有浓重的倦意与憔悴。
顾千芊赶紧放下篮子，笑呵呵地上前，把篮子里的酒拿出来给他瞧，满脸溢出的小得意。
“前辈，酒是冷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先去温酒！”
翠绿衫裙的少女咋咋呼呼的跑去厨房，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原本沉寂的隐居小阁瞬间热闹起来。
朱青珏倏地转过身，看向青衣少女的身影，朦胧间似乎想起了另一个记忆中的背影。
“师父等一下，酒冷了，我先帮您去温酒。”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个孩子站在他身旁，恭敬而顺从地说过同样的话。
“弟子心意已决，今日辞别回朝，还望师父保重。”雪簌簌而落，天地一片银白。满天风雪里，一个年轻人跪坐在石阶前，不知跪了多久，茫茫大雪拂落在他肩头，冰冷刺骨，他依旧脊背挺直，目光直直望向那一扇薄门。
既是你自己选择踏上这条道路，那便……好自为之，各自珍重。
门后的书案前，朱青珏疲惫地靠坐着，只剩无边沉默。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只有不被羁绊俗念所困，踏着荒野枯骨，逆流而上，才能从宫墙深院中厮杀出一条血路，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成王败寇，帝王家从来都是无情。历经浮沉尝遍悲欢，谁又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山中风骤雪急，五皇子注意身体，还是早些回宫吧。”
万籁俱寂，暗夜已至。只余下大雪的呼啸声，寒风催树木。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前辈，你在想什么呢？”朱青珏回过神，见顾千芊捧着一壶暖酒，托着下巴看着他，一副探究的神情。
老人摇头一笑：“没什么，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一不小心就坠入回忆。”
“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
“小顾姑娘跟着萧湛去了天香殿，到后先去拜访了萧湛的师父，在外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顾若籁在长辈面前行礼到是老老实实，几句讨好哄的殿中妙香师们眉开眼笑。”
朱青珏低低一笑，灰败的脸色似恢复了些神采。
跟着萧湛去天香殿的路上，顾若籁叽叽喳喳一直在闹腾，她费尽心机二次从师姐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又坑蒙拐骗让萧湛带上她这个拖油瓶，除了有翘家的私心，也是为着想跟着去天香殿逛逛。
萧湛警告她不许再耍滑头，只是单纯的带她去天香殿避避风头，半路中，他不知怎的绕开直接通往目的地近在咫尺的吊桥，带着她掉头去走另一条更远更难走的崎岖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