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全家人难得团聚的夜晚，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饭後，程轩琴和两个姊姊在客厅玩着扑克牌，不时传出笑闹声，父亲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母亲刚把洗好的碗盘餐具收进洗碗机，原先以为会持续下去的、和乐融融的气氛，因为母亲的一个举动而有了变化。
忙完厨房的母亲，走到父亲身边似乎示意了什麽，父亲则是马上拒绝。
「你要去外面吹风喔？很冷欸，我不要，你有什麽话就直接在这边说。」
「但这不关小孩子的事，我们出去讲。」
「是不关她们的事，但她们有权利知道啊，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什麽。」
「我们去楼上讲。」
「我不会跟你单独谈，你要就直接在这里讲，要是单独谈，我又会像上次那样，甚至b上次还要严重！」
自从他们开始对话，三姊妹虽然没有停下玩着纸牌的手，也早已从嬉闹转为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又是一个风暴的开始，争执只会越来越激烈，并不会有好转的时候，至少今晚不会，程轩琴知道父亲指的「像上次那样」是什麽，那一次她在房间里听见父母的卧室传来了、父亲怒吼着：「我就混蛋是啊！」
有多少人听过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时，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声音？
「要是单独讲，我真的会b上次还要严重！」父亲重述了一次，但母亲却没有要Si心的意思。「不会……」
「我会！我告诉你，我就是会！」
「不会啦。」
程轩琴真的Ga0不懂，面对即将激动起来的父亲，母亲怎麽还能够给予这麽敷衍的安抚？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人，真的会不知道对方脾气的点在哪里吗？
「够了！不要再靠近我！我不要看到你！」终於，原本还是好好说话的父亲，面对坚持要单独谈话的母亲，情绪逐渐激动，母亲却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你冷静下来，先深呼x1……」
「我无法冷静啊！就跟你说了我已经在崩溃边缘，再差一步我就真的会崩溃！我先出去走走，再继续待在这里，家具都会被我打坏！」即使烙下狠话，母亲仍然走近这样激动的父亲，这到底是勇气可嘉还是极致的白目？难道母亲真的忘记了家里地板散乱着歪七扭八椅子的画面吗？程轩琴实在沉不住气，忍不住将目光从纸牌转向母亲，只希望这个眼神能完整表达—够了闭嘴。
母亲终於不再靠近父亲，一起往沙发坐了过来，用着好像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语气，关心三姊妹扑克牌输赢的状况，这个情况真的极为诡异，不论是在父母争执的当下安静玩着扑克牌的小孩，以及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经历夫妻吵架的妻子，这画面真的挺有病的，往另一个方面想，或许母亲真的完整表现出「不关小孩子的事」的态度？
然而，争吵并未落幕，或者该说是、单方面的情绪失控，续集发生的很快，就在睡前没多久。
「就跟你说我真的要崩溃！」
「为什麽要Ga0成这样！？」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父亲失控的怒吼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大声，躲在棉被里的程轩琴是认真在害怕着，下一秒会不会接着听见家具被破坏的声音？
“妈妈又在白目地想要打破砂锅讲到底，就先沉住气，或是搁置在旁、先睡觉不行吗？就算失眠也无妨。”手机马上传来姐姐的讯息，在这样的夜晚，大家假装要提早休息，却没有人能真的好好入睡，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麽而争吵，除了他们自己，所以说，明明知道父亲绝对不能再被提起相同的话题，甚至是这个晚上根本不能再和母亲交谈，母亲为何又要选在这种时候打开这个按钮？
平时的父亲有多温柔和善，生气时就有多歇斯底里，那是因为父亲总是在忍无可忍时才会一次爆发出来，除了年幼时期记忆中那散乱的椅子，还有一次是程轩琴在厨房垃圾桶旁边发现断成好几块的砧板，当时父亲说：「因为爸爸刚刚生气。」原来那些是父亲用菜刀剁出来的。
程轩琴也是长大後才知道，其他人是不会像她一样，爸妈吵架的时候小孩要担心家里会不会出人命的，即使心里知道父亲不会真的打妈妈，或者应该说不会「再」打妈妈，但每次纷争发生时，都能感受到自己是打从心底感到害怕，毕竟谁能真正习惯这种事情？而且让人同样纳闷的是，面对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母亲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