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娘到底是见过世面与别处的大娘终究是不同的，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跟梁娴各取所需，银钱两讫，宾主尽欢。
大娘临走前，两只手环抱在并不如何宽大的衣袖里，那鼓鼓囊囊的模样，一如那要冲上天的嘴角，喜得难以言说。
看着大娘迈着极为轻快的步伐远去的模样，梁娴的心中也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神奇的满足感。她正偷乐，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栖梧的声音。
“你的钱都是被这么花光的？”栖梧的声调冷冷的，仿佛护城河里眼下正结得厚实的冰。
梁娴笑嘻嘻，“钱财乃生外之物，如果能换的大家的欢欣，又何乐而不为呢？”
栖梧盯着她看了半晌，“那是你没吃过‘穷’的苦！”
梁娴讪笑，这话放在前几年倒也不假，但是在安澜城流放的那些日子以后，谁又能说她没吃过穷的苦？
她心底泛出汩汩的酸涩，但是一想到自己只是个纸片人，喜也罢，苦也罢，不过是作者手底下的牵线木偶，那些情绪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只要作者乐意，给她安个富甲天下荣华富贵的命格，也不是难事。
想通此节，梁娴仍是笑嘻嘻地说：“我呀确实吃了不少苦的，但是比起苦，我享受了更多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喜与甜，一滴墨水融入到大海里，并不会让大海为之变换颜色。”
栖梧被她的话说得一怔，“你倒是乐观。”
梁娴跟着乐呵呵地说：“哪怕是讨饭，在发现馊了的饭底下藏着肉丝，也是满满的惊喜啊！”
这话，栖梧完全不知该怎么接了，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人，就像盯着一本难以揣度文意的晦涩经书。
“我们还去吃饭吗？”梁娴听到栖梧的肚子叫了，目光瞧了一眼声源地，很快四目相处后，栖梧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身，“走吧，我听说还有一家酸菜鱼做的不错。”
“你在害羞嘛？”梁娴哈哈大笑，“我们仙师大人也会害羞啊！”
他腿长又刻意加快了步子，梁娴只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边叫着，“你等等我！师兄！”
来到那处卖酸菜鱼的店家，门匾上赫然写着“陶阳间”三个大字。
梁娴看了看栖梧，只见栖梧熟门熟路的拾阶而上，并且那店小二也跟他很熟络的模样。
有些事经不住细思量，既然想不通梁娴干脆也不想了，连忙跟上了栖梧。
“说好的‘陶阳涧’是禁忌？说好的近来官府风声很紧呢？”落座后，梁娴把心中的疑问统统倒给了栖梧。
栖梧捡了小碟上的一块山楂糕放在了嘴里，不答反笑，“还能是什么原因？”
说来说去也只能是一个原因，是她蠢，被骗了！梁娴气闷，抓了把另一个小碟子的黑乎乎的花生米，全扔进了嘴里，嚼得嘎嘣直响。
栖梧说：“你要是气，现在去追，说不准能追上那大娘。”
梁娴托着腮，“追什么追？那些钱反正也是我赌来的，来得快去得快，再正常不过！”
鼻尖嗅到一阵又酸又香的味儿，只见店小二端了盛着酸菜鱼的锅子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