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单标准都记清楚了没有？”沈寺卿第六次问钟宛宛这个问题。
钟宛宛又一次应了，心里满是无奈。光禄寺的一把手、她如今的直接领导沈名祖，是个身材矮胖、面相慈祥的中年男子，平日里奉行无为而治，信任下属，肯放权，是个不错的上司。唯独有个缺点——健忘，并由于健忘而变得异常啰嗦，据钟宛宛粗略计算，平均每件事要讲三至五遍。
这是调令下来后的第四天了，由于要提前确定下月的皇室食单，沈寺卿专门带宛宛进宫觐见皇帝，其实更多是为了帮她认清门路，毕竟以后她也要经常出入禁中了。
在过往的几个朝代里，御膳往往由宫内机构——六尚局或殿中省——负责，光禄寺的职责主要是祭祀、朝会和宴飨。本朝立国后，由于皇室人员过于稀少，太上皇认为不值得专门设立一个殿中省，故而将这一部分职能分派到了光禄寺。
本朝皇室人丁稀少到了什么程度呢？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还多出一根指头。在传统上有“多子多福”观念的华夏国，这样小规模的家庭，不要说天家贵胄，就连民间也不多见。
穿过东华门进入大内的时候，钟宛宛心想：太上皇和太后真的很非同寻常，做了很多前无古人的事情……
其中有一些，让她敬佩得五体投地，比如法定一夫一妻，提倡男女平等，强制幼童开蒙……等等等等。
但也有另外一些，让她觉得匪夷所思，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比如眼前这座宫殿的名字……
堂堂华夏国的皇宫是个好皇宫，可惜有个怪名字，叫作北上广深宫。
据说，当初太上皇提出这个名字遭到了朝野上下一致反对，但向来纳谏如流的太上皇偏偏在这件事上绝不让步，却又不肯说出自己固执己见的理由，两面相持不下，争论许久。谁也没想到，在君臣旷日持久、反复拉扯的争论过程中，这个怪名字传到了民间，变得越来越广为人知，再提出任何新名字也取代不了它了，于是这场战役以太上皇一方获胜结局。
宫名究竟是什么意思，钟宛宛刚会认字时就问过她爹这个问题，但连她饱读诗书的爹也答不上来。
后来，倒是她娘给出了一个解答。
宛宛娘经营了一家花店，几年前，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她娘曾被推举为开封府杰出女商户，跟其他获此殊荣者一同被邀请参加皇宫的茶话会。回家之后，她神神秘秘地告诉宛宛，北、上、广、深，四个字分别代表了一个一线城市，太上皇年轻时曾经非常想要拥有一线城市的户籍，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但中途意外来到了华夏国，导致功败垂成。出于对往昔的追忆和怀念，他老人家用这四个字命名宫殿，好让自己的儿女一出生就拥有了一线城市户籍，还是四个一块儿拿！
“‘一线’是什么意思呀？”宛宛问她娘。
她娘很得意：“皇后娘娘说了，一线就是一等、最好的意思。”
哦，宛宛有些懂了，在她们华夏国，大家也都想要京城开封府的户籍呢。但是她又不太懂，这四个城市，到底在哪里？
“娘，北上广深到底在哪儿呀，圣上为什么不直接搬去住呢？”
“茶话会上有人问了呀，但娘娘只是说，那是他们再也实现不了的梦想，不提也罢。”
“广嘛，倒是有个广州……”潘玉珠凝神思索，“其他三个可不好说，名字里带这几个字的地方有不少，但没听说哪个算得上是一线城市……”
“不过啊——”潘玉珠压低了声音，“圣上和娘娘本来就迥异于常人，要我看，说不定是从哪个域外仙乡来到人间的呢，不然当年争夺天下时，怎么能次次料敌于先，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宛宛当时将信将疑。
不过，今天这个情景下，突然想起当年同她娘那段对话，钟宛宛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钟宛宛有些胆怯：“沈、沈大人……”
“诶！”沈名祖回答得很大声，“宛宛呐，你记着，如果陛下问起准备御膳的最高宗旨是什么，一定要回答营养均衡，这是太后娘娘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