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流产，对身体伤害也很大。”孟鹤婉转地暗示，“你跟他说或者不说，结果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他配不配合你手术，术后又会是什么态度，这些总该考虑到。”
“段总，我现在还愿意称呼您段总，不光是因为您曾经做过我和韩蛰的老板，还因为您名义上是段馥的父亲。说实话，您对段馥做过什么，我们并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因为我只对段馥负责。我说这些是希望您理解，我还没有到一定要段馥给我生孩子传宗接代那个份上，我在意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这个小孩而是他。”
他其实说得很明确了——现在“民主”一回，也不是真民主，因为他们没有谁能替段馥上手术台，真正应该做决定的人却被他们抛在讨论外，这是不应该的。段修雅烦躁地往轮椅里一倒:“他这个样子你跟他怎么说？没流产都给气流产了。”
“行了就这样，我再给你们点时间考虑一下。”他盯着表，“现在开始，同意段馥做手术的人举手，三，二，一。”
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就连段修雅自己都没举手。
他本人也觉得有点尴尬，若无其事转移话题:“那就考虑一下怎么办，要不要跟他说，他知道了闹起来怎么控制。”
几个人制订了一个大概的话术，就等着段馥醒过来给他做思想工作。谁料段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告状，他在床头几个人里精准找到了最能打的韩蛰，示意他靠近，小声说:“段修雅欺负我。”
“我知道，我帮你揍他了。”韩蛰有点急着把这事说出来，“你听我说，现在有个事情很重要……”
“他掐我脖子，我差点就被掐死了。”
“嗯嗯我知道……什么玩意儿？”韩蛰反应过来，转身对段修雅比了个中指，“操你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段修雅的版本是段馥跟他吵架了气得出血，一句没提自己气急了干的混账事，这会儿也只能尴尬地把脸别过去。凌北赶紧说正事:“段馥，不好意思，段总自从出事之后脾气坏了很多，我没有及时照顾，是我不对。我们有个更重要的事跟你说，关于你的孩子，你能听听吗？”
段馥摸了两把韩蛰的头毛把他强制冷却:“说吧。”
他倒是没有预想中那么激动，只是很久没说话，问了一句:“如果早点发现是不是还有救？”
“不，不是的，这孩子天生就是这样，后天也没办法改。”
“我是说。”段馥一手盖在上面，“是不是因为我太任性了，到处乱跑，这孩子才变成这样的？”
“不是的，这跟你没关系。”凌北光顾着替他甩锅，口不择言，“这孩子是遗传的，天生就——”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时已经晚了，段馥低下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韩蛰抱着他，示意凌北再找点话来弥补，但是后者已经黔驴技穷，最后只好说:“这是你生父生母造的孽，不能怪你。”
“我是不是不应该怀他，我不怀他他就不用来受罪了……”
其实他说的是事实。段修雅想，且不说段馥怀孕的时候身体有没有条件给这孩子提供发育环境，光是他当时的处境，要孩子就是个很冲动的事情。三个人的收入养活自己还算绰绰有余，但养个孩子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大多独生娇养，孩子成长时发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心理也会出问题。但是这些东西奢求段馥明白就太难了，所以没有人说出来。
“我也做的不对。”他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总该表个态，段馥有做母亲的样子了，他也得像个养父的样子，“我不应该什么都不教你。”
凌北提醒他:“段总，说个对不起比较合适。”
“我不说！”他把轮椅转了个弯直接背过身，“我死也不说！我对不起他，他就对得起我了？别忘了是我把他养大的！”
段修雅一犯倔，凌北也没办法，毕竟还是自己老板，只能继续给段馥拍背，劝他别哭了。段馥抹了两把眼泪:“那你不如一开始别把我带回家，让我死在那里，你和我父母不就是这么想的吗，畸形的孩子就应该去死。”
段修雅怒道:“你他妈少给我做完形填空，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