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大人。”

    “阿阅。”听见熟悉的声音纪惟有些心虚,早几个月他还在对方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清醒自控,如今却上头地和沈瑾然厮混了一晚上。

    他调整好表情,回过头时已经把自己装回了管家的套子里,只是说出的话像是被家长抓了包似的没什么底气:“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早间的洗润我刚提前做了,不会耽搁请早的时间。”

    严肃正经的副管家抱着一叠文件,他向来不吃纪惟这一套,闻言语气平平公事公办地指出道:“那您也该通知一下侍奴房处的小奴,我为了寻您浪费了十分钟。”

    副管家的时间表被他精确到分钟,浪费他工作时间中的十分钟真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主门处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纪惟连忙朝他眨了眨眼告饶,想把这件事糊弄翻篇。“咳,快到时间了,我们还是先去主卧吧。”

    祁阅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一直等纪惟匆匆走到楼梯口了才补充道:“忘了告诉您,今天主人处不需要请早。您昨天下午就开始撂挑子了所以不知道主人昨晚召寝了苏公子,主卧那通知下来早上也是由苏公子服侍。”

    纪惟默默收回迈出一半的脚,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祁阅都会捉弄人了。

    惯例的请早被停了一天,主宅里又不知道要怎么传风言风语,昨天他不安份的动作果然惹到了家主大人易碎的的玻璃心。不过时晏临也怪忙的,安抚完方家主召侍方之亭,方之亭走后还要侍寝、不,召寝苏沛。

    方之亭都下午随侍了还连个召寝都捞不上,看来方家真的是昨日黄花了。昨天在翻过大少爷的文件后纪惟已经从边角细节确认了时晏临下一个想扶持的就是苏家,只是没想到方家凉的这么快。

    就算家主那有人服侍,监完早餐的祁阅也该候在早餐厅等着服侍郁想,怎么现在捧着文件像是直接要去办公?

    纪惟的眼神刚飘到祁阅手中的文件上,祁阅就心领神会地替他解惑:“前天夫人从郁家带了位颜公子回来。”

    纪惟表示理解,原来是有新宠了,他从不过问郁家相关的事,所以这方面的信息有点滞后。这么算算祁阅也近身服侍了郁想小半年,已经算是在郁想身边待过最久的一个,但主子们身边各色鲜花如繁锦,总会有新人替上来的一天。

    几月前的纪惟还会担心祁阅的处境,如今他手中权力抓得更稳,对主宅中的走向也看得更清,保一个副管家的位置不成问题。祁阅日日经手他的事,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退位让贤得干脆。要是不在意那几分宠爱带来的‘脸面’,在主宅中又有足够势力傍身,远离那几位惯会折腾人的主子反而日子过的平静得多。

    “其实你应该再去夫人跟前转几天表现下不舍和衷心的……”纪惟刚说了半句就止住了话头,祁阅不是擅长做这种卖乖事的人,何况去了两奴侍一主大概率要受更多委屈,他何必勉强。连他自己这几日都小心避着苏沛的风头,只用三餐点心和本职工作在时晏临那刷刷存在感,剩下时间专注消化之前扩张的地盘。

    ‘失宠’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漫上笑意。

    “走走走,干活去。”管理主宅的正常运转被管家说得仿佛是要去下地插秧,“干完活正好一起去小书房看书,等过两日大少爷回来后进出就没那么方便了。”

    事实证明高兴的太早总是会遭反噬,一日例行的行政工作还没结束,祁阅就被郁想身边的人叫走了。来传令的侍奴纪惟没见过,但那侍奴看见他这个管家连招呼都不稀得打一个,估计是这回郁想一同从郁家带回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祁阅默不作声地在收拾他那半边桌子上摊得有些杂乱的文件,虽然他表情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纪惟和他相熟这么多年,还是能觉察出平静水面下的那点烦躁不安。

    即使知道以祁阅的性格来说他就是在瞎操心,纪惟却还是忍不住在祁阅递文件过来时小声叮嘱道:“……别在意他们,估计也就图刺激,一两回就过去了。”

    “我知道。”祁阅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牵起一点嘴角,他蹲下身把归类完的文件锁进抽屉里,反倒宽慰起纪惟:“我是哪儿出来的你还不清楚,我没事。”

    有那侍奴盯着,纪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只好送信叫服侍在夫人房外的侍奴们仔细着些。这么担惊受怕了一通,早上他被祁阅的愉悦心情所调高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回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晕眩。

    服侍人的日子过久了,对于这种生病的征兆总是很敏感,这两年他果然是越发不顶用,夏日的夜风吹吹都能着凉。往日这种程度的症状他通常都是吃粒药抗到晚上再说,但一会儿是家主随侍的班,照常去服侍的话必定会错过祁阅的消息。

    想起上次差点要注射镇静药物的荒唐事,纪惟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自己回房‘养病’算了,他病得起不来了副管家自然就要出来负责。思及于此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在处理物制所事务的苏沛,因为物制所的采购通道在他手中,苏沛每日会过来做些表面功夫,算是跟他混个脸熟。

    刚在请早后坐下没多久的人连凳子都没捂热,就被管家丢了个糖包过来:“这两日积累的文件太多,我处理不过来,小苏,辛苦你今天帮我顶下随侍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