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阅小说>玄幻>嘉年华 > 楚乔木深深(1)
    第一次遇见楚乔,倪嘉十九岁,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她是通过杜馨认识楚乔的,不,这样说不完全准确,实际上,倪嘉和楚乔的偶遇,要感谢杜馨当时的男朋友——石油大学硕士研究生曹荣天。曹荣天学的是控制科学与工程,一个听起来枯燥乏味的专业,只是他显然更热衷于修恋爱学分数——三天两头约会杜馨,请她出去吃饭或者唱歌跳舞。

    那是一个新年舞会,曹荣天兴致勃勃的告诉杜馨:“千禧年的舞会,不是研究生院的大礼堂,而在五星级酒店的高档舞厅……一定是盛大堂皇,热闹非凡,门票虽然贵了一点,不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载难逢?倪嘉偷偷笑了,也对,可不就是千年才等一回的时刻?2000年是多么漫长,而她的人生才过了十九载,她按捺不住的兴奋起来。

    只是现在才十二月中旬,还有两个星期才到元旦,倪嘉满心都是期待:亭亭玉立于酒店的天台,翘首观望千禧年的焰火,五彩缤纷的颜色把夜空妆扮得美丽动人……杜馨当然是和曹荣天肩并肩的依偎在一起,而倪嘉——如果她想去的话,大概会和鲍鹏站在一起,或许会手拉着手。

    杜馨比倪嘉性格活跃,交际也广泛,交朋友就像收集邮票,实际上,倪嘉的很多朋友都是通过杜馨认识的,鲍鹏就是其中一位。

    鲍鹏和曹荣天是一个系的师兄弟,认识倪嘉不到两个月,是倪嘉的男朋友——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周末他会约倪嘉吃吃饭,看看电影,或者和杜馨他们一起去唱唱歌。见面次数不是很多,恋爱进展可想而知,到如今,只是别扭的牵了两次手,接吻,差一点点——鲍鹏胆子不够大,见倪嘉紧张的扭头,他立刻就退缩了。

    自从鲍鹏买了两张千禧年舞会的门票以后,他似乎长了几分勇气,踏马路的时候,他会把手放在倪嘉的腰间,相当的自如,而倪嘉,好像也在期待他更多热情的举动,毕竟,十九岁的她还没有一次恋爱的经历,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对男人是不是缺乏吸引力。

    倪嘉尝试把鲍鹏当成男友来看待,其实他很好,也许不是她迷恋的类型,如果他的皮肤微微白皙一点,身材稍稍瘦长一点,鼻子略略挺拔一点……尽管如此,他性格活泼,脾气温和,更重要的——就像杜馨所说的,博士研究生哦,学识渊博得很。倪嘉想,如果那一次她不是转开头,而是闭上眼睛想象黎明的样子,那么,和他接吻感觉应该不会很差,他身上的味道其实很干净,胡子刮得也清爽……不管怎么样,她能够这样想,已经是一个进步。

    因为讨厌学校的管制,天天坐公交回家又浪费时间,杜馨拉着倪嘉在校外合租了一个小套间,虽然专业不一样——倪嘉学文秘,杜馨学管理,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元旦临近,两个女孩花费了大把时间讨论舞会的礼服,鞋子,手包,珠宝,香水,化妆品……为此,她们回家向各自的母亲多要了一些零用钱。杜馨的妈妈相当开明,爽快的给了她三千块钱,一个下午的时间,杜馨手里就多了一条粉黄色吊带洋装,一件黑色呢大衣外加一双麂皮长筒靴,而倪嘉的妈妈——

    杜馨穿着那件吊带晚礼服,在房间里旋转:“怎么样?好看吗?”她紧张的转身,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光裸后背。

    倪嘉凝神聚气,眨了眨眼,羡慕的说:“真漂亮,你看起来就像明星,”

    苏珍吸着鼻子,轻轻咳嗽两声,脸色白白的说:“是好看,不过……是不是太成熟了?”

    然后她看着倪嘉:“你也会一样漂亮的,”

    当苏珍把那件大红色的旗袍拿出来时,倪嘉的心完全不会跳动了,她清楚记得这件挂在苏珍衣柜最里面,至少有一百年那么久的老式礼服——倪征明送给她的结婚聘礼。

    “妈,这也……太老土了吧?”倪嘉找到自己的呼吸:“穿这样的衣服,会被人笑死的,”

    “旗袍永远不过时,”苏珍自信满满的说:“所有人都穿洋装,你这件中式旗袍才显得有特色……大冬天的,就算有暖气,穿吊带裙肯定会冷,”

    她指挥着倪嘉站起来,把那件长摆旗袍放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然后得意地宣布:“很合身,穿起来一定好看,”她回头看了杜馨一眼:“你觉得呢?”倪嘉的朋友里面,苏珍最喜欢的就是杜馨,原因很简单,她功课好,人也乖巧懂事。

    杜馨摸着光滑的丝绸旗袍,极力忽视那刺眼的朱红颜色,含蓄的说:“做工相当精细,式样也经典,只是……倪嘉这么瘦,会不会大了一点?”

    “当然不会,小嘉的身材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苏珍果然是对的。当倪嘉被迫换上那件旗袍,站在镜子面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太合身了。她绝望的站在那里,看不见自己苗条的腰肢,看不见自己漂亮的臀线,看不见自己黑亮的眼睛,粉色的唇瓣,她看见的只是——自己的母亲。

    倪嘉突然觉得有点反胃,她脸色难看的解开旗袍的纽扣,杜馨拍了拍她的臂膀,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如果染成黑色,裙摆改到膝盖处,效果一定更好,”

    苏珍眼睛里有明显的不赞成,她静静的思索了片刻,终于缓缓的点头:“那就请裁缝改一改吧,”

    尽管倪嘉心里想要的礼服并不是一件老式旗袍,可她还是微笑的对母亲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