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诗词相和正是热闹之时，庭院一角突起的争执声却突兀的打断了这文雅的气氛。器皿破碎的声响似是夹杂着醉酒男子愤怒呵斥和女子隐隐的哭泣之声断断续续传来。众人虽感好奇，但毕竟是文人居多，到底是要端着清贵架子便也没有人前去探看。少卿，有管事出来向众人道歉：“众位贵客对不住，下人伺候不周冲撞了客人，扰了大家兴致，我家主人特备了一曲歌舞为大家助助兴。”四下里如广袖嫦娥般的舞姬偏偏而入，乐声顿起。
聂昭本就是带着目的前来，听到这样的响动自是忍不住想去查探究竟，于是她递给贺苌弘一个开溜的眼色，贺小三会意合扇向李云湛拱手正要告辞，却听一旁的黄衫女子抢先道：“时辰不早了，小女今日能得见三位贵人实乃幸事，蒙二位不弃有和诗相赠更是感激。日后若有机会定还能相见，今日小女就先告辞了。”说罢屈膝福礼转身而去。
聂昭望一望着黄杉女子的背影，心道：自己这般着急看热闹已是少见，怎的这门阀贵女比自己还不加遮掩。
李云湛回头看看贺苌弘举在半空中的双手道：“贺公子也有事？倒也不妨，我与昭和郡主还有一些公事要谈，这箱便不留你了。”
聂昭愣怔腹诽：可去你的公事吧，我一个无职郡主你一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公事可谈。但她面上还是顺从的对着贺苌弘微笑：“苌弘，你先自去转转，稍后我去寻你。”
贺长弘不解皱皱眉，试图用眼神提醒聂昭此行另有目的。聂昭看着他当着李云湛的面挤眉弄眼尴尬到头皮发紧：当谁眼瞎不成！干脆长腿迈过，拉着贺苌弘疾走几步压声叮嘱道：“你这糊涂脑子，李云湛明显故意留我，你快去替我看看，我摆脱他就来找你。”说罢还扯着他的小臂往前推了半步，示意他快走别回头。活像是要替他当了身后刀山火海护他逃命一般。贺苌弘心中好笑但也只好快步走远。
聂昭整理了一番凶相毕露的表情，转身已是笑容款款：“睿亲王不要见怪，长弘这孩子自小与我一同长大，赖着我玩耍习惯了。”
李云湛怎会看不出他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小表情，那般熟稔亲近，自是从小一起长大才有的交情。脸上神色也只是淡淡：“无妨。”抬眼望向湖中亭：“你随我去亭中小坐，我有事于你谈。”聂昭目测距离，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盏茶的时间，即便到了亭中李云湛随意说个什么不要紧的事，怕是也要耽误自己不少功夫。她便从袖中抽出丝帕拭了拭那不存在的汗水：“湖心亭路远，小女体力有些不支。近处也有雅厅，去那边一叙可好。”
刚刚见过黄杉女子的仪态，她有样学样地演着，入戏太深都忘了自己那开山破岭的底子。
看着聂昭忘我地演绎着柔弱，李云湛只好妥协：“好，那就去雅厅。”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雅厅坐定，聂昭半分也不愿耽搁地问道：“不知睿亲王所说公事是指？”
李云湛脸色虽还是如常，心中却没来由的起了薄怒。不愿聂昭察觉便刻意压了语气温和道：“怀王与杨氏女儿的亲事前日已全然定妥。”
聂昭显是不觉此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眼神带着询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云湛自上次在石林偶遇艳事对聂昭起了疑心后便特意叮嘱人去查探了聂昭近几月行程，聂昭为数不多几次出门行动范围竟都与李云澈有交集。这让李云湛实在没有办法推断聂昭与李云澈究竟有没有私情。
“接下来便是朝廷与门阀间利益交换的正式谈判了。”
“他们的条件是什么？”聂昭问。
“土地、税收、奴仆、漕运、盐业、丝绸、瓷器、矿石、官爵···所有政治经济要塞都要筑起他们的堡垒。”
“那？”聂昭忍不住笑了：“那我们的朝廷有什么？”
“军队，我们会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李云湛缓声道：“门阀养着朝廷，朝廷养着军队，军队对外防御近敌，对内···震慑百姓。”
“嗯，不错，忠诚的看家犬。”聂昭讥笑：“他们的算盘打得真好。”
“父皇自是不会全盘应下，跟着父皇拼杀半生的老将也不会答允。”李云湛顿了片刻：“还要看这几日怎生谈。”
“正常，许他们漫天要价，就许咱们就地还钱。”聂昭显是对嘉安帝的态度颇为满意，很是愉悦的打趣道。
“这个关口，令堂柴将军的态度非常重要。我先后递了两次拜帖想与她一晤，但她都称病未见。”李云湛言归正传。
“你显然是对我有所期待，但是我要抱歉了。我母亲的决定我从来不会去左右，她不见你自有她不见你的理由。”聂昭不等他说出要求便出言拒绝。